樽式炉 樽是流行于汉代的盛酒器,有盆形和筒形两大类,质地有青铜器、釉陶器、漆器等,本文所讨论的樽为筒形樽。宋代仿古陶瓷中,仿樽的器物为樽式炉,其形制特点为:筒形身、三足,筒形身一般饰有弦纹。
宋代生产有樽式炉的窑系有:传世汝窑(图选自李辉柄主编《中国美术分类全集——中国陶瓷全集7 宋(上)》,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2000)、清凉寺窑、定窑(图选自《中国陶瓷全集》第七卷 宋·上)、传世官窑(图选自台北故宫博物院编辑委员会《千禧年宋代文物大展》,台北故宫博物院,2000年)、郊坛下窑、老虎洞窑(图选自《杭州老虎洞窑址瓷器精选》)、龙泉窑(图选自《龙泉窑青瓷》)。
簋式炉 簋是用于盛黍稷的青铜盛食器,朱凤瀚对簋的类型学分类标准是簋腹部的形制(朱凤瀚《中国青铜器综论》,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而宋代仿古陶瓷中仿照簋的为簋式炉,其形制特点为:鼓腹、双半环耳,圆圈足。
宋代生产有簋式炉陶瓷器物的窑系有:定窑(图选自台北故宫博物院编辑委员会:《定窑白瓷特展图录》,台北故宫博物院,1987)、传世官窑(图选自《千禧年宋代文物大展》)、郊坛下窑。
贯耳瓶 壶是流行于西周至汉代的青铜酒器,有多种形制,其中一种在颈部两侧有上下贯通的双耳。在宋代的此类器物中,口较窄小的常被称为“瓶”,口腹均较大的常被称为“壶”,壶与瓶在此暂不做区分,而以贯耳特征来考察。
宋代生产有贯耳瓶的窑系有:传世官窑(图选自《千禧年宋代文物大展》)、郊坛下窑、龙泉窑(图选自朝日新闻社文化企画局文化企画部《封印された南宋陶磁展》,朝日新闻社,1998)。
琮式瓶 琮是流行于新石器时代至商周的玉石器,形制特点为外方内圆、管状。新石器时代的玉琮在不同的考古学文化具有不同的形制特点。
宋代的陶瓷琮式瓶的形制特征与玉石琮一致,呈外方内圆、管状。但是宋代琮式瓶的来源,学界仍未有定论,谢明良对宋代琮式瓶的形制有细致的分类,并考证了在宋代对于“琮”的概念,从而得出宋人概念中的“琮”与当今考古学界的“琮”全然不同的结论,因此,对于宋代陶瓷琮式瓶的形制来源,目前尚无法得出有力的结论(谢明良《琮瓶的变迁》,《故宫学术季刊》第二十三卷第一期,2005)。
宋代生产有琮式瓶的窑系有:传世官窑(图选自《千禧年宋代文物大展》)、郊坛下窑、龙泉窑(图选自《封印された南宋陶磁展》)。
觚 觚是流行于殷商时期的青铜酒器,宋代陶瓷觚的形制特点为:喇叭形口、直把、喇叭形足,把与足上通常饰有四道突起的锯齿状扉棱。
宋代生产有陶瓷觚的窑系有:郊坛下窑、老虎洞窑(图选自《杭州老虎洞窑址瓷器精选》)。
尊 尊是流行于商代前期偏晚至西周中期的青铜酒器。宋代陶瓷尊的形制特点为:圆筒形,敞口,口颈外侧有扉棱。
宋代生产有陶瓷尊器物的窑系有:传世官窑(图选自《千禧年宋代文物大展》)、郊坛下窑。关于尊的问题涉及对尊的定义,宋代古器物学中尊彝一般用做礼器的总称。在相关窑址的考古发掘中,有部分定为“尊”的器物,其究竟是否为“尊”很难下定论,如清凉寺窑考古发掘中定为“尊”的器物,与同出的定为“杯”的器物相近,笔者认为还有待商榷。
宋代仿青铜陶瓷的纹饰
宋代仿古陶瓷中,以造型模仿为主,但也有以模印、釉下刻划花、贴塑等装饰手法表现仿古纹饰。
该类仿古纹饰通常包括辅助类纹饰如云雷纹、主题类纹饰如动物纹等(图选自《中国中原に华ひらいた名窑-耀州窑展图录》)。
从复古到玩古——以宫廷用瓷为例
在五代至北宋初,古器物学尚处在摸索的发轫时期,其对宋代陶瓷的影响也是有限的,仅仅体现在佛教场所,尚未蔚然成风。但是,正如陈芳妹所论述的,这种在极少数时空范畴内所体现出来的古器物学影响,很大程度上是来自于官方的赞助(陈芳妹《追三代于鼎彝之间:宋代从“考古”到“玩古”的转变》),虽然这反映了官方中已有古器物学复古风气的迹象,但这种赞助是对外的。那么,在古器物学成熟的北宋中期以后,官方的古器物学复古风气的对内活动是如何的呢?
北宋中期以后,古器物学就不仅仅作为士大夫心追三代、目标在于“礼家明其制度,小学正其文字,谱牒次其世谥”(刘敞《公是集》,第三六卷,《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一〇九五册,台湾商务印书馆,1983)的学术活动了,在学术性活动以及朝廷有意将此种学术活动用于服务政治活动(学界所公认的情况是,宋代朝廷凭藉古器物学的学术活动,导向具有政治意涵的一些制礼作乐活动,以求再现三代,体现宋代朝廷在政治上的正统性)之外,古器物学在其它的方面应该还有影响。古器物学所带来的复古风气在社会不同层面广为流传,在学术之外,更有其玩古的趣味所在,最明显的就是体现在宫廷用瓷中。
宋代宫廷用瓷制度,以及宋代宫廷用瓷好尚,学界已多有讨论,蔡玫芬曾论证北宋宫廷用瓷崇尚金银器、玻璃器风格,相对应的就是北宋宫廷对定窑、汝窑瓷器的需求(蔡玫芬《论“定州白瓷器,有芒不堪用”句的真确性及十二世纪官方瓷器之诸问题》,《故宫学术季刊》,第十五卷第二期,1997)。而类似的观点,则是认为郊坛下窑、老虎洞窑出土的仿古瓷器即是文献记载的南宋朝廷改造的陶瓷礼器。学界关于南宋陶瓷类祭器的讨论,已有一定成果,目前比较一致同意郊坛下窑、老虎洞窑所生产的青釉瓷器并非作为祭器,而是作为宫廷日用瓷器。那么,由其专供宫廷使用的性质,可以推断其用途是南宋宫廷的日用瓷器。可见,古器物学的影响除了在学术活动、政治活动之外,还带来了玩古的趣味,在宫廷日常生活中,釉色纯净、具有三代风格的仿古陶瓷成为了常见的装饰。
仿古的来源
仿古陶瓷是古器物学、复古风气的产物,必然受到古器物学发展程度的制约。虽然古器物学成熟之后,有其自成体系的理论方法,但是,毕竟囿于时代的局限,在宋代的古器物学发展过程中,仍然有许多在今日看来明显不足的地方。宋人对于三代古物的认知程度,是否会体现在仿古陶瓷上呢?通过对宋代古器物学著作与考古实物的考察,可以有所获知。本节以鬲和觚为例试做探讨。
宋代陶瓷鬲式炉的常见形制特点是:圆口,宽沿平折,直颈,扁圆腹,三足,腹与足背饰三角形突脊。根据朱凤瀚对于青铜鬲的类型学分类,可以发现,宋代陶瓷鬲式炉与青铜鬲中的联档鬲A型(朱凤瀚《中国青铜器综论》,第114页,“口沿较宽而外折,短直束颈,三足上多有扉棱”,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在器形上最为接近,尤其是在足肩部多有突起扉棱这点上十分符合。根据朱凤瀚对青铜鬲的分期,联档鬲A型的年代主要为西周中晚期,其类型学特征正与宋代鬲式炉相近,因此,可以推论宋代陶瓷鬲式炉的青铜形制来源于联裆鬲A型。
关于宋代陶瓷觚,值得考察的是朱凤瀚关于宋人对觚的定名的论述,宋人对觚的定名有两点依据,“《考古图》卷五收录有卢江李氏所藏觚,考释引李氏云此器容量可容二爵,与《礼图》所谓二升曰觚(出《韩诗外传》)相合。此是定名为觚的理由之一。再者,此器腹、足均有四棱,棱亦称觚,故《论语》孔子曰:‘觚不觚,觚哉,觚哉。’此是理由之二”(朱凤瀚《中国青铜器综论》),在今天看来,宋人的依据显然是不足的,但是,这恰从侧面反映出宋人“觚”的概念,其特征之一即是带有出脊的“棱”。
那么陶瓷鬲式炉与觚都不约而同地具有“出脊”的特征,其形制来源于何处?觚的出脊来源于宋人对“觚”的认识与定义,但是鬲式炉的出脊则难以找到来源。吕大临《考古图》所收认定为鬲的器物中亦有不少并非鬲的器物,而《重修宣和博古图》所收鬲则与今日学界所定义的鬲较为相近,即具有三袋状足。在《重修宣和博古图》中,则还收有具有出脊特征的鬲。可见,对于鬲是否必须具有出脊的特征,宋人古器物学著作中也无法给出确定的标准。
而对于考古实物的考察,则很容易发现,不同窑系的同一种类仿古器物,往往存在差异,且各窑系形成自身的特征。
由此可见,其一,宋人著作中对不同种类青铜器的特征,尚存在模糊的界定,说明宋人对于青铜器的认识尚未有成熟的分类标准;其二,以考古实物分析,不同窑场的同类仿古陶瓷存在差异,说明仿古过程中也存在差异。
模仿则涉及样本的问题,在宋人对青铜器分类标准模糊的情况下,即使有青铜器实物、画稿,也可能产生仿古陶瓷与青铜器实物的差异;而在以其它途径进行仿古时,各窑系由于官方背景的不同、地域的差异、窑系装饰特色等原因,同类仿古器物更会产生差异。因此,仿古的来源即仿古过程是一个十分复杂的问题。
仿古基础上的“创新”
在复古风气之下,宋人往往将复古融入同时代的其它工艺美术风格中。因此,在宋代陶瓷器物中,经常有一些器物,其整体是由许多不同形制来源共同构成的,而其中往往会有仿古的存在。例如,有的以造型为仿古,但以流行的刻花、划花技法装饰以流行的花卉纹;有的造型为当时流行的各种器形,而在局部或以刻划花技法饰以仿古纹饰,或以堆塑技法饰以兽面纹铺首、双耳等;此类器物可谓是宋人对古器物学的一种“创新”。
以台北故宫收藏的北宋定窑白瓷铺首龙耳方壶为例,该器“取样于铜方壶的造型,长方口型,长颈,肩以下方棱较不明显,腹部略呈梨形,圈足圆形。颈部两侧为模印的龙形半环耳,肩部正背面各有一铺首衔环的印花贴饰;印模极工致。器壁满布划花装饰:口缘回纹一周;颈部一兽面开光、几何纹一周,腹部为数茎并蒂荷花与荷叶,花实如生,叶片风翻,十分生动。腹下部近足处为双层莲瓣纹”(《千禧年宋代文物大展》)。从该器物的描述即可看出,其整体造型似乎是模仿汉代的青铜钫壶,口沿四方,可是腹部又过渡为梨形,又于颈部装饰双龙耳,堆塑兽面铺首,器身又通体以划花技法装饰花卉纹。可见该器的装饰是集流行形制与仿古形制于一体的,甚至可以说,仿青铜形制正是流行形制之一,并被宋人巧妙地与其它形制结合,融入社会生活的各个细节之中。
可见,古器物学所带来的复古潮流,已经不再局限于单纯的仿造,甚而出现取材于三代古物,将其器形、纹饰灵活运用于不同的器物之上,这正可谓宋人的古器物学在宋代陶瓷器物上的“创新”之举了。而此后元明清的玩古、复古趣味,也都肇始于宋代的复古。
宋代仿古陶瓷是宋代古器物学、复古风气的一个产物,在这种背景,陶瓷装饰新增了仿古风格,并在北宋晚期以后蔚然成风,成为宋代陶瓷装饰的一种重要手法,并且影响深远。而以该领域的发展进度来看,对于此类仿古陶瓷的认定已无争论,但是此类仿古陶瓷的纪年材料、品种差异、地域分布、使用人群、仿古过程等问题都还有待解决,有待以更细致的整理工作进行分析、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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