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之美，当推龙泉窑。国画之韵，尽在山水画。青瓷艺术讲究以意呈像，以像造型；笔墨山水强调外师造化，中得心源。龙泉青瓷，以古朴自然的造型和简洁清雅为上的青釉，与中国山水画推崇淡雅浑厚，水墨清灵的审美格调和艺术境界是一脉相承。两者殊途同归，同是以形传神，形神生动。倘若两者巧妙相融，必当相辅相成，大写巧夺天工之绝。

1 龙泉青瓷与中国山水画结合研究现状

    时至今日，陶瓷工艺结合中国画装饰运用研究在景德镇等地已早有历史，并在实践操作和运用中取得了丰硕成果。我国的传统陶瓷山水画，顾名思义，是以山水为绘画题材，以陶瓷材质为载体，以陶瓷的釉、颜料为表现手段，以中国画的技法来表现的一种陶瓷装饰艺术[2]。如耀州窑青瓷纹样装饰的题材,画法受中国画的影响，纹样中的犀鹤博古、松鹤延年、吉庆有余、凤凰牡丹等题材，都是传统中国画中常表现的画题。在瓷器上绘制中国画是陶瓷彩绘的一种，中国画和中国陶瓷在审美上天然亲缘关系使得两者可以融洽的互相结合，并相得彰[3]。以王琦为首的“珠山八友”便是践履者的杰出代表。在陶瓷与中国山水画结合的理论研究方面，孔六庆先生从中国绘画史角度分析并总结了中国陶瓷绘画的发展史，并将其分为景德镇之前的时期以及景德镇时期两大阶段[4]。此外，景德镇青花瓷亦是在融合了中国画的装饰技法上发展起来，在陶瓷绘画史上堪称一绝[5]。景德镇的新彩瓷则是在融合中国工笔花鸟画的表现手法后发展[6]。由此可见，国画技法在陶瓷装饰中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丰富了陶瓷装饰内涵，拓宽了装饰技法，其妙趣天成的纹饰，不拘一格的构图，体现了我国的民族艺术特色。中国画与陶瓷相结合的装饰技法也影响了国外制瓷业，如泰国、越南、朝鲜、日本等国，创造性地将中国画装饰技法运用到陶瓷装饰中，产生了独特的艺术效果。

    当前，学术界在龙泉青瓷方面的研究较多集中在对古代青瓷起源、发展及装饰技法等方面，对现代青瓷装饰创新研究及应用极为少见。虽然已有从事青瓷创作者提出对龙泉青瓷书画装饰工艺的创新研究的概念，并在创作上已有不少创作成果，已形成了较大影响力[8]，但在青瓷与山水画的结合理论研究方面却未进行较为深入的探索。受传统烧制工艺及制瓷原料等因素的影响，龙泉青瓷已形成薄胎厚釉的工艺特色，与景德镇等地相比装饰工艺略为逊色。其审美内容主要集中在器形、釉色、开片及自然纹理上。装饰工艺主要为刻、划、绞胎、镂空、贴花等，有色材料装饰较少。

    近年来，在地处浙西南山区的养生福地丽水市，政府也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资源，全面建设丽水绿谷生态旅游城市，建设绿谷生态文化品牌。丽水优美的自然景色也成为中国山水画最理想的写生和创作素材。然而，以龙泉青瓷釉下彩与山水画结合并以丽水自然风光为创作题材的研究内容较为空缺。究其原因，主要为目前龙泉当地工艺美术师们仅在青瓷创作方面的研究就需注入一生心血，再要求其掌握熟练的中国画技能则不太现实。反之，要求中国画家们掌握纯熟的青瓷制作技能也同样不现实[9]。浙江省是中国国画大省，也是青瓷大省，在中国文化和美术史上占有重要地位。自古以来浙江国画大师辈出，以中国美院为龙头的国画人才培养基地，为浙派国画的发展壮大提供了坚强的后盾。浙江的越窑、龙泉窑、南宋官窑等窑址更是闻名世界。自古以来，同属于造型视觉艺术范畴的青瓷艺术与国画艺术发展已较为成熟，但两者结合创作研究却略微单薄。

    本文借鉴景德镇等地陶瓷彩绘的成功经验，在实践创作的基础上，探讨龙泉青瓷釉下彩与山水画结合的表现手法，并以浙江绿谷自然景色为装饰题材的青瓷创作，借鉴景德镇等地陶瓷彩绘装饰技艺，对其进行研究，力求拓展当代龙泉青瓷的文化内涵和艺术表现力，为中国山水画装饰在龙泉青瓷上的最终实现抛砖引玉，提升青瓷文化内涵。

    纵观历史，泰国、越南、朝鲜、韩国、日本等国在中国艺术的影响下，产生了其独特的陶瓷艺术体系，他们创造性地在陶瓷装饰艺术上使用中国画的表现手法，结合本民族文化进行创作装饰。如日本的柿右卫门彩绘瓷，采用中国文人画式构图，用线勾勒细劲。这些传承中国文化、艺术和思想的经验值得借鉴。

    景德镇陶瓷结合中国画之所以如此成功，主要在于它以白瓷为底，容易控制高温颜料的绘制，且白瓷釉薄，不易流动，透明度强，以及高温颜料性质稳定，加上景德镇本地从事该领域创作人员都具有较高国画水平等。

    而传统的龙泉青瓷的烧成温度一般为1280℃左右，其釉以铁为主要着色剂，其色皆青，通常为厚釉装饰。此外，龙泉青釉主要是以Fe2O3 为着色剂，在还原气氛下会释放出大量氧气，倘若烧制不当，釉面会呈现出大量气泡，不利于衬托釉下装饰画面，而在此基础上，增加了两者融合的难度，釉下彩的装饰技法较难施展。因此，要立足于龙泉青瓷釉下彩与山水画结合方向的研究，应重点解决如何在青瓷上以山水画为主要装饰技法，尤其是在青瓷烧制过程中需根据制品需求调整烧制技术，使其达到协调美观。

    实践结果表明，在龙泉青瓷与中国山水画结合方面的釉色而言，粉青釉烧制效果最佳（釉中Fe2O3 含量为0.8%～1%），在施釉的过程中把握好浓淡关系，使画面表达出烟雾缭绕之感。并采用黑灰色调的高温色料，以国画装饰技法于素烧坯（素烧温度：750℃～780℃）上绘制，上釉，于1280 度左右烧成，使釉面有较高的透明度及光泽度，利于衬托出釉面质感。

    本文通过深入龙泉青瓷产业实践，并与龙泉本地工艺美术大师及技工联合创作研究，得知青瓷釉下装饰技术与山水画表现手法的融合需在掌握一定技术及装饰材料的基础上才能完美体现，打破了中国山水画在青瓷上“高温难着色”的传统意识。通过多次试验，为丰富青瓷釉下装饰技法奠定基础。

    中国山水画，分水墨、浅绛、小青绿、大青绿等多种画法。水墨讲究笔情墨韵，水墨渲染，格调清雅，浅绛是在水墨基础上淡着色，一般以花青和赭石两色为主]。青绿山水是用浅条勾描后填彩，多用石青、石绿、赭石、朱磲等矿物质颜色，色彩鲜丽、厚重而古雅。小青绿，相对用色较少，或是在水墨画基础上加青绿，而大青绿是重彩重色，层层勾勒敷染，或者加泥金或银色勾描，比之现代色彩瑰丽的油画，更显其金碧辉煌，很具装饰性。年久而色泽不衰，能表现山水之美。

    中国山水画技法的发展，从早期的空勾无皴，青绿渲染，到唐以后的勾皴结合，水墨为尚。绘画技法从简单到复杂，绘画的色彩则是从五彩杂陈到黑白两色为主调。这个历史发展的过程，文人思想的影响是至关重要的，宋代对道家美术思想的崇尚，造成了元以后简淡的文人山水的盛行，影响直至近现代。可以说元以后发展成熟的南宗山水在审美上最接近于盛行宋朝的青瓷的审美趣味。我们从倪瓒、黄公望的勾、皴、点、染中可以感受到温润、平和的青瓷韵味。

    如上所叙，制作材料和审美因素的制约，青瓷上适合绘制的山水画风格以素色作品为好。大青绿、小青绿、金碧山水等在制作工艺和艺术风格上是难以达成的绘画方式。稍上淡色的浅绛山水也可尝试，但主要的还是以单色的水墨山水为主，泼墨泼彩的绘画方式亦近于抽象绘画，与特定的青瓷器形相结合也可取得很好的艺术效果。绘画风格上以简淡、素雅的简笔山水为好。五代、宋时期的全景山水，重山复点，绘制于青瓷上有喧宾夺主之嫌。倪瓒、渐江、八大等山水风格与青瓷的审美趣味最相契合。

    龙泉青瓷由于独特的工艺配方和烧制技术，采用二次烧成，先素烧后烧成。青瓷特有的青色质地与过于鲜艳的釉里红、三彩色等也难以和谐，青瓷上绘制青花表现也不是很理想，因此可以在青瓷上使用的高温颜料可供选择的只有黑、灰等很少的几种，工具材料的制约使得在青瓷上绘制山水画无法选择大青绿，小青绿等细腻的山水画手法。

    山水的基本技法有勾、皴、擦、点、染等。由于龙泉青瓷是在素烧后的陶坯上加以绘制，绘画颜色的浓淡层次较少，很难达到青花丰富变幻的效果。由于水性的青花料，在具有吸水性的干坯胎绘制，加上青花颜料、绘画用笔，都与中国绘画的笔墨工具在性能上有极大类似之处，青花料借助于水生发开来，继而可调出不同浓度的青花料，在釉下经高温烧成后所呈现出的是不同明度的青花兰色，所营造的画面效果就如一幅单色的水墨画，其水墨韵味也是非常丰富而神妙的。而青瓷绘画则通过厚重而通透的釉色润泽釉下的绘画线条，达到朦胧滋润的效果。在山水的基本技法选择上，皴、擦等精细的笔触难以达到预期的艺术效果，勾、点、染是主要的绘画技法。画山石，树木、水草，多用勾线，颜色也是浓淡一样，依靠浅条的松紧、疏密、粗细来表现深浅光暗。在分水时，山水画面多用淡水、影淡水、最影淡水来分，很少用浓水或特浓水。树木分水最深为二浓水，有交错的树丛多以色彩深浅来间开，以“个”字，“介”字形点成。树叶用正淡水，枯枝初发苗的树用影淡水或淡水，松树也用淡水。对于园庭山树，可分稍浓的水。树干有各种皮纹不同，分色也要加以区别。有时也可分出光暗深浅，其分法是靠暗处一边分上一次水，上面再罩上一层水，就能表现出深浅。山石、坡岸，也都以淡水分染，水面用色更淡。

    中国山水画在纸本等平面上绘制时，采取的是散点透视的方式，山石、树木、楼阁不受时间和空间的制约，以画家的构思，按画面的主次有机组合。在青瓷上绘制山水画，由于形器的不同，产生出不同的构图要求。相较于纸本的散点透视，瓷上山水有更大的组合自由，好的构图方式可以产生移步换景、面面不同的视觉效果。

    中国传统绘画与青瓷工艺是中国文化艺术灿烂的瑰宝。青瓷工艺的发展虽然站在陶瓷的角度看问题，却处处自然而然地融合了中国传统绘画的画论、造型技法、审美等影响。艺术贵在创新，而龙泉青瓷结合中国山水画装饰运用研究却鲜为人知，龙泉青瓷与中国山水画两种艺术能不能有机地融合，青瓷结合继承中国山水画技法，在艺术表现的手法上借鉴了中国山水画的传统技法，如用线、用色、用料、染色、构图等，它对青瓷中国山水画技法的发展有着深远的影响。

    目前，青瓷结合中国画运用研究对各类釉色的理解并不十分透彻，一般只限于使用中的一点经验。必须依靠缜密的化学知识和理论的解释、科学的分析、完整的理论结合实践的过程，使青瓷结合中国画的运用在理论和实践更加易于掌握。

    值得一提的是，当代龙泉青瓷工艺大师们需要迫切提升中国山水画的技法水平的。不仅要提升青瓷实践者相关中国画的理论和技法知识，还需提高青瓷工艺大师们对本地山水的熟识程度，只有这样，才能使龙泉青瓷结合中国山水画运用实验更加得心应手。

    龙泉青瓷与中国山水画结合的应用之路亟需更大投入，对于二者结合的应用研究还需大量的人力物力。对龙泉青瓷传统烧制技艺展开深入研究并开发适用于青瓷国画装饰的高温色料，可为中国山水画在龙泉青瓷上的表现提供可能。在当前中国陶瓷艺术文化“多元互动，多元共生”的转型期，要在传统的基础之上有所创新，通过与中国山水画的结合，探究青瓷融合中国画样式装饰的创新实践，创新并发展“龙泉青瓷”和“绿谷自然景色题材中国山水画”结合的文化产业，提升龙泉青瓷的艺术效果和文化价值，相信这必然能使民族青瓷艺术遗产在当代别具魅力，熠熠生辉并取得更好的市场经济效益。

参考文献